担架周围,尸体越堆越高,形成了一道血肉组成的矮墙。
抬担架的士兵,换了一批又一批,每个人都浑身浴血。
担架的晃动越来越剧烈。
火光,硝烟,扭曲的尸体,还有一张张因为保护自己而倒下的,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。
担架上的朱豪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,为了挡住射向担架的子弹,用身体扑了上来,后背瞬间被打成了筛子。
他看到一个老兵,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,和扑上来的几个鬼子同归于尽。
他看到王铭章浑身是血,依旧如同疯虎一般,用大刀劈砍着敌人。
他看到周芷兰,那个原本应该在象牙塔里的女学生,此刻正用瘦弱的身体,奋力推开一个试图靠近担架的日军尸体,脸上满是泪水和污垢。
“呃……”
朱豪想要说话,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和愤怒,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!
这些都是他们川军的弟兄!是孙震信得过他,交给他的子弟兵!
他们本不该这样死去!
是为了保护他这个“废人”!
“放……放我下来……”朱豪用尽全身力气,低吼道。
他的声音微弱,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抬担架的士兵愣了一下,看向旁边的周芷兰。
周芷兰也听到了,她猛地转过头,看到朱豪已经睁开了眼睛,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焦急。
她转头看向朱豪,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连忙按住他。
“你别动!你伤得很重!不能动!”
“放开!”朱豪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:“老子要下去!老子要打鬼子!”
“不行!你的伤……”
“我说放开!”朱豪死死地盯着周芷兰,眼神如同受伤的野兽:“看着弟兄们为了我一个个去死,你让老子怎么躺得下去?!”
“芷兰……算我求你了……”朱豪的声音软了下来,带着一丝恳求:“再帮我一次……”
他艰难地抬起手,指向自己怀里,那里藏着他最后的底牌——剩下的兴奋剂和封闭针。
周芷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瞬间明白了朱豪想要做什么!
她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!
她想起了水峪口之后,朱豪那副油尽灯枯,几乎死掉的样子!
而朱豪昨夜才刚刚用过这种禁药,身体昭仪不堪重负。
她知道,再次使用这些药物,意味着什么!
那是用生命在透支!是饮鸩止渴!
“不!不行!绝对不行!”周芷兰用力摇头,泪水夺眶而出:“你会死的!你会真的死的!”
“死?”朱豪惨然一笑,目光扫过周围惨烈的战场:“躺在这里,看着弟兄们替我去死,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?!”
“芷兰,听我说。”朱豪的声音异常平静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:“我是军人,死在战场上,是我的宿命。”
“但让我像个废物一样,被弟兄们用命抬着,苟且偷生,我做不到!”
“帮我……最后一次……”
他的目光,如同最锋利的刀,刺穿着周芷兰的心。
周芷兰看着他,看着他眼神中的痛苦、决绝和那份属于军人的荣耀,她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。
她知道朱豪的性格,一旦他决定的事情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